烟花易冷,佳人难得

除夕夜,伴随着阵阵巨响,天空中蹿出一朵朵灿烂的花火,旋即又陨落,一瞬间照亮天空又一瞬间重回黑暗,一瞬间光彩夺目又一瞬间化为灰烬,就在这一遍遍地循环往复中,人们也等来了年复一年的春去秋来。有人说,地球上只有人类会花费数月时间准备、制造出大量烟花,然后在20几分钟内燃烧完毕,对这种化学反应产生的能量不加任何利用,对其污染也不太在乎。只为一场绚丽短暂的表演。如梦如幻,如真。烟花在人们心中总是有一种浪漫的象征,无论是新年还是结婚,抑或是升学升迁,都有放烟花者众,既是喜庆,也是代表了人们的美好寄托。

说起春节,现在能想到的,除了春晚和红包,也许也只有烟花了吧。春晚人们年年批评年年骂,年年有人说“有批评就是有关注”,却也没见有些许长进,而红包也被手机上的APP们以各种搏眼球的方式占尽风头,传统红包却渐渐也不见踪影,一提红包人们仿佛只会想起手机APP上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纷繁复杂的玩法,天天年年发红包,仿佛也逐渐降低了人们对红包的兴致。现在能代表春节,展现年味的,在现实生活中,在线下的活动中,大概也只有放烟花了吧,也难怪人们对一些地方禁放烟花爆竹有所埋怨,觉得禁放烟花爆竹会减少些许年味。

想来年味这个词一开始被提起,就是为了描述逐渐变淡的年味的,至于年味变淡,仿佛已经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提起了,现在依然年年提,但真正年味变淡的感觉却真的是越来越明显,却也是越来越无奈。腊八节,任凭他电视上喊了多少遍“小孩小孩你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社区的老人们在电视上被送了多少次腊八粥,家里依然是一片冷寂,昨天怎么过今天依然怎么过,学校里依然是忙忙碌碌,庸庸碌碌,甚至不知道腊八已过。小年,任网络上如何科普小年的由来,小年的意义,南北小年的差异,家里还是雷打不动的一日三餐,不会因此变得更隆重或者变得与平常有什么不同。唯有乡下的奶奶一次次打电话让我和妈妈如果没事就早点回老家,祭灶送年也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只可惜妈妈更想陪在爸爸身边不愿回家,而我一人就为一餐饭来往两市也不方便,就此作罢,留下无限遗憾。家人在外工作久了,老家的屋子就像是一间临时留宿的豪华酒店包厢,舒适却又有点陌生。也许在我们家,过年的意义只是在除夕和初一回奶奶家吃几餐饭,之后再去外婆家,例行公事似的拜访一下他们。只有在干完这些事情之后的几天闲暇,才能体现父母真正对春节假期的期待——爸爸制定旅游计划出门游玩,而妈妈则幸福地带着我跟着爸爸游山玩水。

回想起从前,年前几天我就住在奶奶家,从祭灶送年再到宰杀鸡鸭鹅,再到除夕迎来父母,一整套流程仿佛都有我的一份辛苦,除夕夜依然睡在奶奶家,在夜半时分听村里寺庙在我的梦里放烟花,在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和奶奶一起走遍村里的寺庙祈福,再次等待家人的到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待在奶奶家的日子越来越少,直到后来慢慢变成了仅随爸爸妈妈在除夕初一赶来吃几餐饭,每年的鸡肉鹅肉牛肉都不少,羊肉粥、汁卤年糕一样不缺,餐桌上却没了以前其乐融融热热闹闹的气氛,有时甚至还是一家人沉默无言光吃着自己跟前的饭菜。

去年升入大学的我除了寒暑假几乎没有机会回家了,半年不见我的堂弟突然长高了不少,初看已经比我还高了。除夕中午他突然闪到我跟前兴奋地向我展示他刚买到的几盒“大红鹰”鞭炮。看来我堂弟人虽长大,玩心却不减,也好,陪他玩玩,也算是回味一下以前年前和他一起玩的经历吧。放鞭炮显然不能光点着了扔出去,我们在村子里到处逛,寻找有意思的放鞭炮的地方——废弃水管、地上的空饮料瓶……一根小小的鞭炮又被我们玩出各种花样,突然有一种时光倒流回到了从前的感觉。其实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放鞭炮了,大型的烟花也有几年没买,到了晚上村子里还是有人在放烟花,却明显没有以前的密集了。也不知今年堂弟是为什么突然会想到买鞭炮来玩,鞭炮年年有,当年和我们一起放鞭炮的小伙伴却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是在城里过年了吗?还是已经长大成了乖乖的好孩子,不在玩鞭炮了?放鞭炮的孩子从好几群一起交流一起比赛一起玩耍到我们俩自己玩耍再到村里没人再放鞭炮,今年我们只是重新回味一下这份童年的快乐,那明年呢?以后呢?鞭炮的砰砰响声会不会就此在村里消失?还是会有人接着“传承”下去?

今天是初一,堂弟又突然想到了要吃煨年糕,奶奶很开心,特地又把原来打算在电饭煲里煮的晚饭放在土灶上煮,在灶火边塞了四根白净的年糕。熟了之后灰里滚一滚地上摔一摔,宛如从前,让我想起曾经村里集体做年糕时忙忙碌碌不曾停歇的场景,又有谁知其实已经好几年不见大家分煨年糕了。

小小的鞭炮,小小的年糕,承载了浓浓的年味,把我拉回了曾经的美好。物仍在,人没变,那到底是什么变了呢?希望这道年味,这份情意,不要轻易就消散在时光的流逝中吧,毕竟烟花易冷,佳人难得。